子里的血液都是冰冷的。桂嵘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,不显丝毫情绪,“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,我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。宁可错杀一千,不可放过一个。”

    桂嵘心神俱寒,却并不敢有所反驳,只跪伏在地上不住地应是。好半晌也没听见头顶那人发话,他略琢磨,试探着道,“师父,朝中出了那样的事,您是不是提前回临安料理?”

    严烨垂眸乜一眼,淡淡道,“若这时候回去,反倒让太后起疑。”他说完微顿,略想了想又道,“你只不动声色,陆上耳目太多,若要清理门户也等上了淮河,知道么?”

    桂嵘连连称是,“还是师父思虑得周到,徒弟受教了。”

    他嗯一声,语调不咸不淡,“行了,你去领二十杖责,退吧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说出来,小桂子简直如获大赦!他师父动怒的时候不多,可一旦动怒,任谁都不住。这回他还算是幸运的,二十杖责,虽然是要受些皮肉之苦,可好歹把命给保住了!他忙不迭地从地上站起来,猫着腰杆儿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整个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严烨一个人。他坐在椅子上微微合起眼,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心。近日来他总是犯头痛,伤脑筋的事一件接一件,不给人片刻喘息的机会。朝中竟然传出这样的风声,单凭那帮子梁人的臆断么?不大可能,自他掌权以来,东厂树敌无数,弹劾他什么罪状的都有,通敌叛国却是头一遭。

    他行事一贯滴水不漏,这回出了这样的岔子,竟还传到了高太后耳朵里,恐怕于大计无益。

    严烨的眉头皱得更深。

    他行事狠辣,手段多见不得光,迫害朝臣的事大梁皇室心知肚明,却一贯睁只眼闭只眼,其缘由也不过两点。一则因东厂势力遍及举国,二则因皇室对东厂的处处依仗。过去的罪状皇室能不予理会,可“通敌卖国”则不同,曾经灭掉大胤的李氏家族到了这一辈,虽怯懦无能,到底还是想坐稳江山的,他们能容忍的罪状里绝不包括动摇国本。

    万幸紫禁城里还没传出什么动静,可见太后对这样的说辞并不怎么相信,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一旦李家对他生了疑心,万事就都难办了。

    那日在大化,汉南的四皇子曾约他一见,可见是那日被人走漏了风声。严烨的眸子半眯起,目前已经可以肯定的是一点,自己带来的人里头出了奸细。他一声欷歔,眸子里现出几分喟叹失望的神色。

    离回宫也不远了,秦铮的书信上还曾提及太子关怀贵妃的病情。严烨一声嗤笑,这样记挂在心上,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。

    一想起她的名字,连带着那音容笑貌便一一撞进心坎儿里。他蹙着眉头注视窗外,忽而感到事情已经偏离得着实不妙。

    ******

    诵经祈福总算是毕了,陆妍笙欢欣鼓舞,张罗着玢儿音素收拾行囊离寺。方丈大师一路将贵妃一行运送至西京码头,远远便能瞧见江寺怀领着一众人在码头上送行,那神色失望之中夹杂沮丧,他朝陆妍笙揖手,叹惋道,“回临安路途遥远,还望娘娘千万保重。”

    从大慈恩寺里出来,陆妍笙的心情好得很,小脸上的笑容比二月的阳光还耀眼,连话也跟着多起来,她朝江寺怀笑笑,“本宫知道了,这回急着回宫复命,下次定请大人带本宫好好游西京。”

    闻言,江寺怀的眼睛一亮,“当真?那微臣同娘娘一言为定。”

    她含笑一点头,“一言为定。”这时又听见桂嵘在宝船上长长地喊了一句“恭迎贵妃娘娘登船”,她也不再耽搁,连忙又跟方丈大师话别了三两句,复扶过玢儿地手旋身踏梯登船。

    江寺怀似乎欲言又止,神色间似有几分怅然若失,他抬起眼望那道背影,那样纤细的一抹,仿佛能被淮河上的风吹走一般,羸弱而柔美。

    “般若贵妃是国色,举世皆知,看来爱美之心果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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