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>    就在这淅淅风声中,隐隐响起柴门被叩响的声音,吴有才一愣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了,怎还会有人来?

    来帮忙的街坊们都早已回去,最关心他的胡员外也有一家老小要照顾。西街有点交情的邻里已经送过挽金,吴家没有别的亲戚了。

    他这般想着,就听外头叩门的声音一停,紧接着,“吱呀——”一声。

    门被推开,有人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吴有才抬起头。

    乌云将天色压得晦暗黑沉,灵堂寂寥惨淡,院中纸钱纷纷似雪,有人的脚步声缓缓靠近,不慌不忙。

    女子全身裹在素白长裙中,狂风将她衣角吹得鼓荡,鬓间那朵霜色绢花却洁如羊脂,于摇摇欲坠的灵堂烛火中,于满院翻飞纸钱中,眉目渐渐出现,宛若匆匆幽梦,似假还真。

    吴有才茫茫然望着面前女子,心想:她怎么也穿着孝衣?

    女子在他面前停步,低眉看着他:“吴公子。”

    吴有才骤然回神。

    “陆大夫?”

    来人是仁心医馆的坐馆大夫陆瞳。

    他打了个战栗,忙站起身:“陆大夫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自母亲去世后,他浑浑噩噩,直到眼下才想起,是有一阵子没见着陆瞳了。

    吴有才对这位陆大夫极是感激,先前这位陆大夫给母亲出诊,将母亲从鬼门关上救回一次,后来又隔三差五让银筝姑娘送来给母亲的药材。

    吴有才知道,自己给的那点药钱,远远不够陆瞳送他的那些。他无以为报,只能将这份感激藏在心里。

    陆瞳把用白布包着的挽金放到吴有才手上。

    吴有才踌躇:“陆大夫,我不能……”

    陆瞳却已走进灵堂,在燃烧的火盆前蹲下身,拿起一边的黄纸往里填烧起来。

    吴有才一愣。

    昼色阴晦,灵堂中灯火通明,她白衣素净,发间簪花如雪,在这冥冥阴天里,像从坟间爬出来的新娘鬼,年轻美丽,单薄森冷。

    吴有才莫名觉得有些发冷。

    陆瞳问:“下月初一秋闱,你要下场吗?”

    吴有才愣了一愣,答道:“要的。”

    他跟着在火盆前蹲下来,与陆瞳一道往里烧纸钱。活人其实是不知道死人能不能收到这些钱的,可总要有个念想。

    吴有才道:“可惜娘看不见了……”

    过去那些年,每次他从考场归家,母亲都会在家等着他。但今年只剩下他一人。待他考完回来,屋中的窗上再不会透出光亮,等他推门,再不会看到母亲灯下缝补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正沉浸在悲恸中,陡然听见陆瞳开口:“其实这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吴有才抬起头,不明白她这话究竟何意。

    “就算你今年下场,也不会中,与其让她再一次失望,倒不如让她怀着希望离去,对她来说,这不是件好事吗?”

    女子语调一如既往动听,说出的话却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刻薄。

    吴有才愣了好一会儿,才明白她话里的讽刺,他愤怒地看向陆瞳,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。

    “你!”

    “生气了?”陆瞳微微一笑,抬手往火盆里填了一张纸钱,“你知道吗,你母亲的病并非绝症,早几年医治,不会只这几年活头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,被耽误了。”

    吴有才的脸色骤然惨白。

    他自然知道。

    母亲刚开始身体不适时,没有告诉他。她那时一心扑在鲜鱼行,每日只想多卖几条鱼给他攒笔墨书本钱,不愿为此耽误鱼摊的生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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