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黑螭没有答话了,只以一双碧眸看着他。

    其实这个问题从裴液口中问出的时候,一个答案也就同时浮上了他的脑海。

    自然只能是烛世教为之竭力一切的事情——仙君诏令。

    仙君传下一枚【降世】之诏,他们就能持之以恒地谋划二十八年,薪苍林夜中,面对苏醒的仙君,毫不犹豫俯身作食的紫袍人裴液至今记忆犹新。

    他们竭心戮力、破死忘生地为之投身不止,诏图是他们上连仙君的圣物,能令衣端止不亲身随行的,自然也只有仙君传下的诏令。

    但裴液想起祭台所见的两道诏文,【降世】.【诛剑】。

    他又想起那留在欢死楼记录里的大量心珀,来回调动,就如一条暗河下的大鲵,只偶尔见它游攀的影子,却从不曾得知它的来路与去向。

    也就是在这时,一旁的李缥青有些声音干涩道:“喂你们看,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一人一螭转身看去。

    其实在讲话之间,他们已将这片不算庞大的空地尽数转完,确实是烛世教曾经盘踞的地方,堆起的血衣是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受害者;被限制住的二三十人就是完成仪式后的蛊虫,其中夹杂进紫篁裴液这种阴差阳错进去的外人这里留下的一切痕迹,它们的收尾都已埋葬在薪苍深处的大山中,只是为往日发生过的惨剧再填一抹真实罢了。

    除了裴液之前瞧见的那面石碑。

    在正中空地之上,筑得约一丈高,其朝向高台的那一面,留着一个圆形的、镜子般的凹陷,径长约有七尺,像是曾经有什么镶嵌在上面,如今已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这样东西,裴液没有在薪苍山中见过,它不属于【降世】的那边。

    但李缥青说的仍不是这面石碑,而是在碑下,竟有两个圆圆的凹陷。连在一起正是一个笔直的横,间隔不过一搾,深浅恰能彷如一枚梨子。

    没有人说话,但同样的联想已不约而同浮现在每个人心里——这是一个人跪坐的痕迹。

    积日累月,度春过秋.如一座石雕般跪坐于此,方能留下这样的凹陷。

    这痕迹远远比七月前来于此落脚的烛世教更加古旧。

    黑螭轻声道:“诏守。”

    “.”

    裴液怔然无言,正如聆诏神子在这里三十年如一日的静聆诏音,它的诏守也一直就在这里,在没有外务的一切时间,于此守卫着这座聆诏之台。

    可如果衣南岱是衣承心的诏守,那衣丹君的诏守又是谁呢?

    一旁的少女忽然一个激灵,握住了他的手腕:“衣端止!”

    李缥青看着地上的这两处凹陷:“这个痕迹.就是衣端止留下的!”

    一人一螭看向她,少女的目光仍离不开这处痕迹:“我在衣丹君心境中见过他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当时没有注意。”她看向两人,嗓子有些紧,“我其实见过他的两种样貌。”

    “一者是在西方恬所绘的《除夕夜记酒》中,那正是他当年的样子,身形修长挺拔,整个人就如他手中的长枪,虽然已经四十余岁,仍然面峻鬓黑,瞧着就如一个更威严些的衣南岱。”少女怔然回忆着,“二者,则是在衣承心的心境之中。”

    “衣承心之心毒一家团圆,但龙裔的生长特性令那一幕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——她甚至不应见过自己的母亲与姐姐。”少女轻声道,“在那副场景中,衣丹君与杨诏人依然是《除夕夜记酒》中的样子,衣南岱却是今日样貌,与姐姐在庭中下棋。”

    “而衣端止身姿依然挺拔,但威势深沉,宏如山海,两鬓星白。”

    少女看着裴液和黑螭:“他在衣承心心中的形象有些朦胧,正因为长大后的衣承心其实没见过他几面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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