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、冯保,甚至是杨博,都知道谭纶的袖子里,装着一本兵科给事中的奏疏,弹劾礼部尚书陆树声失仪,内容一样。

    礼部主祀,礼部尚书陆树声在朝日坛咳嗽,也是失仪,而且罪加一等。

    可是看谭纶这架势,是不准备拿出来了。

    这短暂的沉默引起了朱翊钧的好奇,朱翊钧顺着众人的目光,神情更加古怪,他已经明白了关键。

    谭纶被御史以失仪被弹劾,张居正不是没有任何的准备,而是准备极为充分,可是情况似乎超过了元辅先生的掌控。

    冯保都把人给死死的咬住了,只要谭纶甩出奏疏来,这晋党也讨不了好去,但是谭纶就是不肯拿出来。

    谭纶为什么不肯?难道是心怀愧疚?若是心怀愧疚,还阻拦了王崇古三十四次,把人彻底得罪?谭纶是个很豁达的人,既然做了,便不会后悔。

    户部尚书王国光笑了笑,甩了甩袖子,拿出一本奏疏来,笑着说道:“户科给事中,弹劾礼部尚书陆树声失仪,还请首辅过目。”

    理由一模一样,朝日坛失仪。

    王国光是山西人,而且是晋党的核心人物,被张四维在万历十年钦定的、清算掉的晋党叛徒。

    王国光是难得的干练之臣,还是谙熟财政的理财能手,他主政户部五年来,朝廷赋税收入年年攀升,这是个专才循吏,是特立独行之人。

    谭纶这个人生性豁达,他不喜欢自己和晋党的冲突,牵扯到别人身上,谭纶这个人好面子,谭纶背弃了举荐自己的杨博,陆树声背弃了举荐他的张居正,一个跳反的叛徒,攻讦另外一个叛徒,实在是可笑至极。

    所以谭纶不肯,不肯和葛守礼、杨博、王崇古一样。

    但是张居正还另外安排了人弹劾,由户部尚书王国光发起,对礼部尚书陆树声以失仪之罪弹劾。

    杨博、葛守礼、王崇古面色凝重,谭纶不是山西人,谭纶只是杨博举荐,但是王国光是山西人,在文华殿内,王国光对陆树声的弹劾,甚至不如王国光亮明了身份支持张居正的影响来的大。

    这一轮针对谭纶的弹劾,晋党损失重大,王国光终于亮明了身份,和晋党做了彻底的切割。

    朱翊钧非常确信,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、坚不可摧的政治联盟,晋党这种以特权经济为核心利益的紧密团结的政治小集体,都接连出了谭纶和王国光两个叛徒。

    而户部尚书王国光更是经过了张四维认定的晋党叛徒。

    铁三角不是牢不可破、晋党也不是坚不可摧,晋党比铁三角还脆弱。

    “元辅,还是算了。”杨博终于出来做这个和事佬了,他咳嗽了两下说道:“这倒春寒咳嗽不在少数,难道因为此事,把这满朝文武都给罢黜了?”

    张居正则抓着手中的奏疏说道:“杨太宰这话说的,好像是我这个阁臣,在肆意操持权柄,挑起党祸一样?我的错吗?杨太宰此话,有失公允。”

    张居正对杨博说话,终于变得不客气了起来。

    冯保看着杨博,乐呵呵的说道:“本来这事,咱家说了,葛总宪收回去便是,本就是小题大做,操弄政务,咱家骂也就骂了,收回去奏疏,这事儿就是到哪儿,哪儿了结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他就是梗着脖子不肯,现在倒是想要息事宁人了?好事占尽,一看颓势,就明哲保身,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美事。”

    冯保看似在骂葛守礼,但是字字句句都在说杨博,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,冯保这指桑骂槐,谁都能听得懂。

    让葛守礼下不来台的不是张居正,不是冯保,不是其他的朝臣,恰好就是晋党。

    葛守礼的神情格外的落寞,他有些想不明白,自己给晋党冲锋陷阵了这么些年,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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