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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什么都听不清楚,只听到他喊她大名,蓦地抬起头,紧紧盯着他。

    那双眼睛里蕴着若有若无的液体,满布纵横的血丝,巩膜深处像被人用手扯断,撕裂出一大片浅红。

    过道里布着微型假山,下首有一口装饰性的阔石方井,里头水流潺潺,照出温凛妆容精细的脸。那些昂贵的彩妆替她掩去了一切,只留下一片雄辩的平静安然。

    但却遮不去这双狼狈的眼睛。

    人可以掩饰很多东西,掩饰爱,掩饰恨。可是只有疲态,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。

    杨谦南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,小东西今年也不再那么年轻。

    他等了很久,没有等到她再开口,终究推开门,先她一步进了包厢。

    温凛独自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,收敛好神色,才再度踏进去。

    里面正迸出一阵笑。

    饭桌上有个在日本留过学的姑娘,孟先生知道后便问她学什么。姑娘说学东亚文化,孟先生便放下筷箸,击掌抚节,清唱了一段日本古歌谣。

    他的声线全然是老年人的锣嗓,唱日语时听起来像哑僧念经,可还是收获满座吹捧,姑娘带头起劲给他鼓掌,说:“孟先生真是博古通今。”

    笙歌鼎沸间,温凛疲惫得几乎要撑住额头,才能强打精神。

    饭局散场的时候,周正清发消息来问她:“怎么样?”,温凛匆匆瞥了眼手机,不知道该怎么回他,索性放下手机,和身边人客套道别。

    孟先生自然是先行一步的那位。众人目送他在两个女服务生的簇拥下走出饭店,随即各自收拾各自的包,仿佛席上全是陌路人,再也无人搭话。

    蚀尽月光的夜,益丰外滩源的清水红砖墙映着倾盆大雨,朱光粼粼。这座商场前身是1911年的益丰大厦,温凛等在廊檐下,背后是欧式教堂般的展列橱窗,一盏孤灯仿佛照得穿百年烟雨。

    七年仿佛一个轮回,杨谦南的车又停到她跟前,静静候在廊柱下。

    司机早就换了一个,车也不是从前那辆。杨谦南坐在后座,降下一半车窗。他们今夜喝了同一种酒,微醺目光像滑落的雨幕,柔软却全无形状。

    他声线低冷:“上来。”

    温凛醉醺醺的,像个犯了错的学生,埋头听师长训诫,拉开了车门。

    据说人每七年都是一个新的人。

    温凛受异国与他乡改造,整整七年,生活习性早已面目全非,也是去年回到上海,才渐渐拾回来一些江南地带的习惯。譬如梅雨季,譬如湿冷砭骨的冬天,譬如随时随地说来就来、气势磅礴的雷雨天。

    人是这样容易被时间更改,连自小生长的地方都会感到陌生。然而听他的话,就像刻在她骨子里的一种本能。

    雨刮器频繁来回,勉力让他们把前路看得更清楚。

    可是大雨倾盆,谁的眼里不是一片淋漓水雾。

    瓢泼大雨掷下嘈杂雨声,城市的下水系统像一张防御网,和来势汹汹的雨势对抗。人躲在车里,仿佛旁观一场灾难。

    他们谁也没说去哪儿,司机默认往杨谦南下榻的酒店开。

    温凛刚一上车,就被杨谦南侧抱上腿。

    这姿势突如其来,暧昧无边。杨谦南半个身子隐没在阴影里,眼眸是深的,嘴唇也是深的——他的唇色偏紫,不是一般人的唇红齿白,第一眼会显得有些阴冷。可是他吻她的脖颈,一下又一下,却只有蜿蜒的炙浪。

    她今天身上这条裙子仿的是旧式旗袍,襟口系两粒盘扣,腿侧分两道暗许风月的开衩。杨谦南掀开她臀后堆叠的衬布伸进去,指间一枚戒指在她皮肤上印下一道浅印,凉得叫人心慌。

    比起眼下这一遭,方才席上孟锦文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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