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创业的时候,取得一点小小的成就,热血得男男女女恨不得一起喝酒拥抱。如今所有人都只想换下通勤装,回家的回家,泡吧的泡吧。下了班之后,不记得自己的同事姓甚名谁。

    也许是受在外念书那阵子影响,她很适应这里的土壤。

    近几年她成了很少开口说话的人。她读的学校不是什么party school,坐落在北美乡村,中国人不多。她不住学校提供的学生公寓,独自在外租房,深居简出,一天中和人交流得最多的时刻,是半夜火警把所有人轰下楼,站在人群中听此起彼伏的英文谩骂。

    所以她很少怀恋过去,很少再做梦,每晌安眠都分外珍惜。

    温凛以为,她这辈子都不会见到杨谦南了。

    那天气温很低,夜幕降临,南国的都会寒气逼人,那种完成一项大任务之后倦怠的空虚感又霸占了她的身体。她只想快点穿过外滩隧道,回对岸的家里。

    她想起过他吗?有过一瞬间吧。

    是在驱车经过南苏州路的时候。在这个路口的一盏红灯前,北京城里那条交通混乱、灰扑扑的苏州街又如浮风一般,再度卷过眼前。

    分明是相似的地名,上海的苏州路文艺气息浓郁,从英国领事馆官邸,到老石库门里弄,扑面而来一个华洋杂居,浮华绮靡的十里洋场。

    那个在风雪天遭窃,身无分文站在街头等人认领的小姑娘,到底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这天之后没多久,老周找到她,说又有新案子。

    温凛坐在自己的办公椅里,听他眉飞色舞地讲解,甲方是个多么有实力的汽车公司,对他们又是多么信任。温凛惊讶自己确实听说过这家车企的名字。但更惊讶的是,这么大的案子居然会找上他们公司。

    老周被她气得一屁股坐下来,用不在调上的普通话质问她:“Lynn,你能不能对公司有点信心?”

    温凛哂然一笑。

    老周大名叫周正清,是个新加坡人。

    这行的老板大多不是大陆籍。广告业最鼎盛那几年,4A公司的楼里都是一层外国面孔,一层新马泰。如今每个人都明白,这条衰老的虬龙早已盘不上云天,应届生薪酬年年走下坡路,有想法的一拨人早就辞职做起新媒体。

    相比下来,老周对行业显得太过乐观。半年前他还是美国某广告公司巨头的高层,由于娶了个中国老婆,毅然决定来大陆单干,做自己的创意热店。

    温凛那时还是他的同事,周正清看中她的履历,忽悠她做他的合伙人。

    当时他是这么说的——

    “Lynn,传播绝不是一种商业,它是一种艺术。拿着几个既定概念违心地写策划,再看着策划案被实现得面目全非,多么浪费你的创造力?你有你自己的风格,有你自己的理想,应该有一个地方让你大展拳脚。和我一起回国,我们做自己的品牌,做能被称作艺术的产品!”说得热血沸腾。

    换作其他人,可能会给他预约精神科医生。

    但温凛考虑了一个月,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绿卡,随他回国创立了现在的公司。

    国内大环境对创意产业并不友好,温凛担着一个合伙人的名头,薪资远不如在美国的一半。但她前几年把自己餐厅的股份转让了出去,做了几笔成功的投资,终于不再需要依靠工资过活,可以真正去做一些一看就不赚钱的营生。

    周正清也是偶然有一次,听说温凛在衡山路有一套三居,回家后和太太连连感叹,说时代真的变了啊,就是有一群聪明又能拼的小年轻,让他们这群老骨头都坐不住。

    那是春雨时节,好风里吹来多少喜讯,万物生长,生机焕发。

    也是同一天,绪康白告诉她,他要结婚了。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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