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?”荻儿听见‘小屋’,心里暗暗升起一股惊惧,是那间窗子高高的小屋么?阿萍老说那儿有鬼。

    “小姐!”春阳有些不忍,然而见柔姬脸色青白,目中蕴泪,指甲已掐得肤间隐见血痕,心中黯然,只叹了口气,便拉着荻儿离开。

    下人们听见主屋里传出的破盏声,早已躲去外院,入夏的秋芙院浅虫低唱,这一静一噪使得往日热闹的院落透出凄清之意来,连带那幽幽的烛光亦显得孤夜难继。

    孙永航自回影苑出来,历名便拿了孝服紧跟在后头,孙永航接过就往身上披了,步子未停,直奔正厅灵堂。

    停灵七日,今日已是第五日,堂前幡联高悬,那一椁楠棺端肃地摆陈着,数幅挽联的墨迹因承载着无法言说的哀思,而愈显浓重。

    “剪髻知礼,封鲊识矩,四十载含辛茹苦三荆立;星坼悲声,余香惜情,十二宫驾鹤腾云九霄回”余香惜情,府中大概只有送终榻前的大伯能说上这话。然而这联里,又有几分真情切意?

    温席难近榻,慈亲倚门难思见

    负米未成心,王裒揾泪易为别

    六叔……自五叔走后,最小的六叔一直是二老最疼宠的,情意也最深浓,而如今,却是连送殡都无法亲临了。连着二老走时,六叔俱远戍边关,此番追思,弥见痛悼。

    黑白单二色的挽堂里,大伯庶出的孙永佑正和老四孙永勋一起守着,刚过点,正在烧纸。边上三五个下人正收拾着香烛。透过濡濡的火光,灵堂显得格外冷清。

    孙永航立定在堂前,只望着楠棺出神。孙永勋抬头一见是他,着实惊了一跳:“大哥?你怎么来了?你不是去……”

    话未完,孙永航只朝他点了个头,淡道:“别声张!我天亮就走!”

    孙永勋呆了阵,才微皱眉,瞅了孙永佑一眼,“那爹娘和大伯这儿……”

    孙永航挥了挥手,便在灵前磕了三个头,捻香供上,“无妨!永佑,今晚这儿有我,你们睡去吧!”他接过两人手中的纸钱,语气中有抹永勋从未听过的冷淡与坚刚,就似前儿三哥请名家锻得的宝剑,乌溜溜的剑身,寂静里不动声色的锋芒,让人心底里留着丝儿寒。

    孙永勋点了个头,拉着才十五的永佑离开,在跨出房门时,忽又顿住,“大哥……你,你去过……”想问,却在面对孙永航眼底泛冷的询问时,咽下,“菊儿,给航少爷备些热茶点心!”

    看众人退去,孙永航正身伏跪于灵前,火钵里热浪一阵阵翻上来,蒸出眉梢眼角的水汽,沿颊滴落。这一跪,便是大半宿,直至天色渐亮,孙永航才微扭头朝一直候在边上的历名看了眼。历名揉了揉发涩的眼,轻轻将门户阖上。

    “奶奶,请恕孙儿不孝,孙儿只得守您今儿这么一晚。”眼望着静静悬垂的白幡,他顿了顿,“爷爷在世时,曾经问过孙儿,会不会认命。孙儿当日未答,今日就请奶奶代为转达吧。孙儿不认!孙家之于天下,便是沙垒之于大江长河。不搏激流,无以成其势;不守块垒,无以持其形。孙家已历百年,圣意难揣,这孙家的两难是时候改改了!”孙永航平平道来,明明是破釜沉舟的刚断,语出却气如沉渊,不见微澜。

    “奶奶,爷爷没的这两年里,您也见着了,虎狼齐集,只为争这条已日渐腐朽的船舵。孙儿觉得,与其叫人鲸吞蚕食于汲汲营营间,不如孙儿将之推向风口浪尖,看看到底是重振声威的彪柄千古,还是大浪淘沙的土崩瓦解。奶奶恕罪,孙家的列祖列宗恕罪,孙永航的心很小,只装得下一个家,只守得起自己专注的人!”低低的语声一落,孙永航伏首又磕了三个头,起身立起。

    长长一夜的伏跪,使得膝盖僵麻发颤,孙永航藉着历名的轻扶,才直立起身。“备马。”

    历名一怔,随即应诺出去。孙永航再度朝灵堂看了眼,一整衣衫就往外走。才出正屋,就见孙永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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