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。孙永航憋着不说话,只脸色有些严峻地往前走,心中又苦又怯,竟不知以如何面目面对骆垂绮。
柔姬边走边瞧着孙永航的脸色,见他如此,不由一阵冷笑在心,然而这冷笑亦是一闪而过,随之即来的又是一酸,酸得发疼,到后来竟也不知是何滋味。
一群人行至正屋,骆垂绮正陪着老太太用药。丫鬟忙进来通禀,老太太当即放下了药碗,“我今儿不舒坦,她们的心意我领了,叫她们回吧!”
话音才落,柔姬已以屋外扬声道:“听说奶奶与姐姐身体俱有不适,柔姬新妇入府,不曾拜望,实在有亏常礼,望乞奶奶准允一见,也好让柔姬行长幼之礼,晚辈之责,不遭外人耻笑不知礼数。”说着盈盈一拜。
于写云忙去扶起来,也跟着道:“娘,柔姬知礼行孝,娘您就成全她这点孝心吧!”
老太太欲待不见,但她素来心肠软,见不得人求,如今虽恼那相家,但只道是相府逼人,于这嫁过来的孩子亦是不记恨的。眼见着人家秋寒天里跪在外边,老太太心头也过意不去了。她扭头来看骆垂绮,只见她怔怔的,也不说话,心中就有些为难起来。
外头见一直没声,于写云便又叫了声,一旁的孙永航像正被油煎着似的,没半分好过。
这一声,倒把骆垂绮叫回了神,她抬眼看着老太太为难的脸色,微微苦笑了下,“奶奶,这是礼数,垂绮不敢叫奶奶为难,就请人进来吧。”说着,便站起了身,向外头迎去。
她轻轻吸着气,努力稳着脚步,然而连日来的焦心焚虑,再加之有孕在身本就极易疲劳,本来就有些儿气虚,如今步步行来,真有晕眩之感。
她走到帘子处,深深吸了口气,这才叫丫鬟打起帘子来,一手早扶着边上的门框子。朗朗秋日下,梧桐零落的院子里,孙永航正站在一处樨桂下,紧锁着眉,怔忡的视线与她相交,只看得骆垂绮心中大痛,脸色更显苍白,只是咬着唇硬撑。
孙永航见她面色惨白,唇际黯淡,似有不胜之怯,心中忧急,就欲跨上两步相扶。然而这时柔姬却快他一步,轻轻斜上一步就欠了记腰,“姐姐安好。”
骆垂绮耳边只觉“轰轰”地响了一阵,天地便开始摇晃起来,但她仍勉力扶着门框子深吸口气,竭力撑住。她朝柔姬苍白地一笑,也勉强欠了欠身,然而欲吐的话却是这般艰难,“……妹妹辛苦……”,每一个字就似一枚钢针,吐一字就钉一枚在心尖。
原来明净高爽的天突然有些刺眼起来,骆垂绮晃了晃,孙永航急忙越过柔姬就要相扶,却被垂绮一垂手避开,眼光未曾落向他,就与他擦肩而过,朝于写云微有些不稳地一拜,“娘安好!奶奶正在屋里,请您进屋用茶。”
“嗯。”于写云瞟了她一眼,只略略点了点头,便往屋里行来,走至柔姬身边,还一手拉住了她的手,满脸是笑,“柔姬,一起进去吧!”
“是,娘!”柔姬甜甜一笑,回身朝孙永航一瞟,又带向骆垂绮,目光微微停驻,悄声一记冷笑,便进了屋。
骆垂绮看见了这一眼,也看见了这一笑,心中凄苦更甚,脸色不由更白,呆立了会儿,只得勉强举步往屋里去。
孙永航一直在边上紧紧看着她,见她上前,伸手就扶住了她的手,哑着声音叫她,“垂绮……”
骆垂绮恍惚地抬头,与他深苦的视线相触,那一瞬,似是旧日的千恩万爱都勾了起来,只是缠绵牵念。只这一瞬,二人都觉得外界一切都尽数退去,天地间只剩下彼此,这般切近,却又这般遥远。
蓦地,屋里传来几声轻笑,如黄鹂啼春,娇软可人,可这声笑亦如铁戟钢刀,一下斩尽孙永航与骆垂绮之间的缠绵,只露出一片破败荒芜。骆垂绮收回目光,硬逼着自己绽出一痕浅笑,然看在孙永航眼底,便是这世上最苦最痛的心酸悲凄,就如同生生世世的烙印,扎在心口,永难磨灭。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