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琉璃就这样抱着死孩子,抱了许久许久,仍然带着温柔缠绵的母爱,去亲吻那团冰冷僵硬,已经变成紫黑色的血肉。

    她疼啊。

    比身在忘川还要疼,死了疼,活着也疼,前几个世界所有的美好善良加起来,也抵不过此时此刻连魂魄都被要撕碎的疼。

    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,有那么几个瞬间,她竟然分不清自己是来自忘川的女鬼,还是失去神智的疯子。

    疯了也好,可她却无比清醒,越是疼痛,越是清醒。

    她根本什么都不是。

    她遇到的那些人,拥有的那些美好,都不是她的。是凤瑾的,是千薰的,是青螺的,但唯有痛是女鬼的。

    她不是那些女子中的任何一个,她本身便是如此黑暗而误会,即便她努力克制,即便她拼了命的想要好起来,也仍旧好不了。

    她就像是现在的琉璃,身心苦楚,痛入骨髓。

    西厢房里没人了,下人们都在门外边窃窃私语,谁都不知道这个疯子是谁,只知道大人在半年前将她关了进来,在那之后,不许任何人进出西厢房,半年来他们经常从西厢房听到哭喊声,逐渐知道里头住了个疯子,但像是今日这般的哀嚎却还是第一次。

    有人斗胆进去了几步,可刚进去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,他们不敢靠近,只远远地观望着,可疯子的眼神像是要吃人,那一头凌乱的头发肮脏的面孔让他们看不清她的模样与轮廓,只知道那双黑色的眼睛亮的吓人。

    这空旷的西厢房,这善变的人心,这铺天盖地的孤寂,以及脱离了她身体的骨肉,才是她的。

    付琉璃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把死孩子抱在怀里,另一手摸索着艰难地往前爬动,去拿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的白骨琵琶。

    她抱着琵琶和死孩子,眼眶通红,却不掉一滴泪。

    然后她冷静了下来,她不能这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,她还要活,她还得从这里离开,她还得找回自己全部的记忆,只有痛是不够的,她需要一点什么作为活下去的动力。

    她不是真正的付琉璃,她不能就这样心如死灰吊死在这里,她要拿回一切属于付琉璃的东西,但不能让自己受到付琉璃的影响,从而变成和付琉璃一样的行尸走肉。

    她要活。

    任无斯到西厢房的时候,看到的却和下人们口中说的一点也不一样。

    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十六岁的付琉璃,那个美如琉璃,纯净如琉璃,也珍贵如琉璃的姑娘。

    她今天穿的很干净,和半年前被他关进来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。头发梳的整整齐齐,露出那张美若天仙的小脸来,眼波温柔如同当年,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食物,是两碗小馄饨,冒出诱人的香味来。

    “你回来啦?”

    她像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,走过来挽住他的手,眼睛亮晶晶的:“我做了好吃的馄饨,你陪我一起吃一碗好不好?”

    那个时候他还是未考取功名的学子,她便总是这样偷偷跑出来找他,给他带自己最爱吃的食物,然后要他陪着一起吃。

    任无斯有几分失神,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正常的付琉璃是什么时候了,也许是一年前,两年前,还是三年前?

    她疯了整整三年了,可直到半年前,他受皇上任命去江南巡视,才将她送到西厢房关起来,免得被旁人得知她的身份,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回来之后见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付琉璃。

    明明他们之间已经只剩下恨,可此刻却又似乎有爱。

    她拉着他到桌边坐下,西厢房的环境只能说是简单,但却给了任无斯一种家的感觉。

    在那双温软水眸的凝视下,任无斯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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