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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除夕翻眼便到。

    寒冬腊月的天儿,风里都夹杂着冰渣子,雪茫茫地砌成小山堆,整个陌阳格外地喜气洋洋,寻常百姓人家贴门神,剪年画,宫中最忙的却是御膳房,夜里的晚宴是守岁饭,可怠慢不得。

    因着前些时日吹了夜风,南泱染了风寒,浑身都没什么气力,加之孕期心中烦闷,成日都卧在榻上不愿起,前日还拒了守岁宴。明溪端着周雪松配置的汤药进了寝殿,将药碗放到了桌上,又朝榻上望了一眼,只幽幽叹出口气便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素慧抱着小皇子立在外头,压低着声音道,“姑姑,娘娘好些了么?”

    明溪蹙着眉头颔首,“还是老样子。”说罢微顿,又叹道,“黎妃再度起势,皇上这些日子都宿在翰瑄宫里头,加上北狄公主的事,娘娘心中怎么能好受呢。”

    素慧闻言也只能叹息,思量了少顷,又埋怨道,“往日咱们这儿是整个宫里最热闹的,如今娘娘这样消沉,皇上不来,从前抢着献殷勤的嫔妃更不用说,咱们这儿清冷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最教人不理解的是前日皇上午后分明来过一回,”明溪面上一派的忧色,朝寝殿望了一眼,续道,“娘娘却只说身子不适,竟将皇上给拒之门外了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这样怎么行呢?”素慧抱着澍人摇来晃去,忧心忡忡道,“按理说,如今皇上复了南老爷的职,前些时日还加封了南夫人诰命,娘娘腹中又有皇嗣,正是该最得意的时候,娘娘反倒……”

    南泱睁着双眸定定地望着床帐一角,将门外两人的谈论一字不露地听了个清楚,她动了动手,从绣枕下面摸出一快玉佩来,窗外的雪光映射进来,衬得那翠玉的色泽愈发通透而柔润。

    唇角勾起一丝自嘲般的笑容,她将玉佩重新放回了枕下。

    素慧的话一点也没说错,如今南相复职,南夫人加封诰命,自己腹中又有皇嗣,正是该最得意的时候才对。不是早将一切都看开了么?那她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?

    她重重合眸,眼角便有两行泪水滑落,没入绣枕。

    和亲之事有利于国之大业,她理解,却始终过不了心中这道坎——她腹中正怀着万皓冉的孩子,正经受着十月怀胎带来的折磨与煎熬,而她的男人却要在这时候迎娶别国的公主,这难道不是天下间最讽刺的事么?他是一个帝王,心中怀揣天下江山,怀揣黎民百姓,他有他的大局与抱负,那她呢?

    她只是一个女人,虽然已渐渐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夫多妻,骨子里却仍旧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,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坦然接受这个如此残酷的事实。

    心中有莫名的痛楚开始弥漫,渐渐地便游走上全身,侵袭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,她微微地蜷起身体,仿佛这样能减轻分毫。

    双手不经意地抚过小腹,那里虽平坦如初,却已孕育了一个鲜活的生命,这是她的孩子,她姚敏敏的孩子,她的孩子生在帝王家,注定要经历后宫的尔虞我诈皇室的争权夺利,或许,终有一日会消陨在这后宫的腥风血雨中……

    双眸蓦地惊瞪,她的双手死死收握成拳——不,不能让她的孩子消陨!

    黎妃如今是那样的春风得意,她的死敌还活得那样好,她必须振作起来才能保住这个孩子,只有拥有一个位高受宠的母妃,她的孩子才能在后宫中平安地长大,否则也只会落得像灵越帝姬一样的下场!

    所以,一切都别再想了,别再想帝王的爱情,也别再想心底那莫名的痛楚,她如今要做的,是在这后宫中好好地活下去,继续与所有威胁她地位的女人斗下去,不死不休。

    南泱抬起手背,拭去面上的泪痕,张了张唇,多日不曾开口,声音已是沙哑得有些难听,“明溪?”

    立在寝殿门外的明溪立时便推门而入,恭恭敬敬地行至床榻前,朝她柔声道,“娘娘有何吩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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